文/车延高
如果在静空无尘的夜,刷拉,刷拉是一只笔行走的脚步,那么独行者不孤单,陪他的还有自己的心跳。第一个欣赏者是镜片后诗人别无他物的眼睛。
认真去读,他写出的字句都被负有命感的生活武装。把自己交给诗,面对活生生的现实,林新荣很贪婪,是饥不择食的索取者。他肯为不起眼的所有物象弯腰,一丝不苟,让没有眼睛的心去触摸,他的追求有感而发,扫描的目光所及,不知是意象碰醒灵感,还是灵感苦心孤诣捕捉了意象。硬币、打铁、吹糖人、白马黑马、漂木等常人搁不进眼眶的物象,被他一尽捡起来,入诗,写得津津有味。
他应该算聪明,知道诗不能无病呻吟,尤其人活到这个年龄,不惑,是基本要求,别装,也别买萌。这年头能撑着眼皮读诗的人一般都较真,内心总残留那么一点傲骨和本真,所以头顶有许多等着拍砖的手,身旁有习惯于吐槽的口腔,诗人你就要老老实实地写,用艺术推销一份的良心和责任,很美学很艺术地对社会说点什么。
林新荣显然在这么做,他是温和渐进的,没有横眉冷对,也不擅长剑拔弩张。他像一个用短句讲故事的人,很白话。不知是不会,还是不屑于玩文字技巧,但让我评,他的诗本分。
诗人一定要有一双负责任的眼睛,能看清白马在雪地悠悠然迈步,哒哒的蹄音一闪,碰落一树梅花;诗人一定要开启累死自己,惊诧世界的想象力,望一地落花,能想到林黛玉肩锄过去,坟里埋的是佳人不想带走的眼泪。
林新荣在练,熬出寸生银毫,用月光浸泡每个字,让苍白的稿纸吐出来。每一行都是独白。
构筑诗歌高地需要基石,必须有一批勤勉的诗人用自己的寂寞去成就诗歌艺术的不寂寞,他们要有石子的品格,认为铺就大于光芒,甘于向微言大义的诗歌捐我“一生助力”。林新荣可算一个。他因热爱而写,为一种语言艺术的光大和张扬而写,写着写着月亮否定了太阳,写着写着人就和不肯回头的年轻握别了。
要说的话很多,可用的字越来越少;吐出的血含痛,诗人从不咬破自己的心。他有时会激扬文字,但骨头里潜伏着耐心,所以让汉字很理性的问社会:咱俩究竟谁病了?
每个人都是自己,诗人则篡改了一个字:自恋。所以他们追求自己的风格,要么另避蹊径,要么卓尔不凡,要么别出心裁。林新荣也在摸索自己的写法,他很直,不喜欢藏着掖着,他认为每个诗人分娩的诗句都有胎记,不要东施效颦,不要浓妆淡抹。
作写时,就是一江春水向东流,稍不小心灵感突然出窍,好句子就像一阵风送来的,抓住了,就把它原生态呈现出来,你说缺乏雕琢,我就没想过雕琢,“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是李太白说的。
这个人不可能靠诗歌安身立命,但这个人被诗歌拴住了命。从其诗的字里行间看,诗已经浸入其行为之本,他没想过昙花一现,可能也不企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但他执着,这在诸神隐退,众生嚣浮的背景下就是文人风骨。是一种不要对手的背水一战,这样的歌者,不论其哭或者笑着让本命的诗歌诞生,我都敬重他的勤劳,我不能给他福利,但我给他掌声。
能写出“桃花一直在枝头打盹”的句子,其实恰恰是一种反衬。我们不管诗歌是不是站在文学艺术的边缘地,一个诗人总让自己活在春天,哪怕是冒充一棵满身阳光的大树,也算勇敢了。更要紧的是他生活在一片每块地都长满金子,每分每秒都在流动金子的城市——温州。但他不忘本,不嫌脚下的泥土粗糙、潮湿、肮脏。他一双脚在抓牢的地方犹自生长,命中爱诗,诗又攥住他的命,日子就这么延续,一本本诗集就是孩子,自己爱,还想让别人爱,只能掏心掏肝地写,一直写到笔在纸上喊累……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