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阎受鹏
桂珍令我最钦佩的是她始终坚贞不渝地向往着、追求着真善美统一的文学理想。
记得1982年夏天，我去《舟山文艺》编辑部作客，副主编李世庭从一叠来稿中抽出一首短诗《星》，作者陈桂珍，普陀沈家门人。老李问我，你认识她吗？我摇了摇头。“他笑了/在甜甜的梦中/他成了一颗星星/迸发出晶莹的光芒……”从诗句散发的青春气息和秀丽的笔迹，老李和我都猜出那是一位年轻的女作者。《星》发表在1982年第四期《舟山文艺》上，那年，桂珍才十八岁。从此，她便与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与桂珍认识是在普陀广播站。甫一见面，她的洒脱豁达的为人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对待同事和朋友真诚坦率，心直口快，不象有些文人带有一股酸气，也没有女孩子的娇声娇气。她的诗作很具个性，从语言、语境到构思都很具个性，能够在清风、夕阳、浪花、鸽子等寻常的生活事物上突发新奇的意象，彰显深邃的思想，让人看了不禁为之叫好！桂珍懂得文学需要锐思负笈，宏阔砥砺，珍流远大。因之，她勤奋自学大学文科教材，广泛阅读中外名著，时时提升文化视野，涵养自己的精神品格，巩固心灵的文学理想。多少个夜晚，她扭亮台灯，在稿纸上涂抹。她不满足于市内报刊发表诗歌，她向更高的更权威的文学刊物进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随着作品的升格，桂珍的诗作屡次登上《江南》、《诗刊》、《诗人》等大雅之堂。
桂珍从写诗起始，转而搞新闻和文史，历任普陀广播电视中心主任、区文化广电局副局长、区政协文史委主任等职。她在各个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出色完成各项任务。琐事繁多并没有使她放弃文学。在认真履行本职工作的同时，依然静下心，笔耕不辍。我见过不少文学爱好者，在未提拔为领导干部时，屡有漂亮的诗文，一旦到了科级以上干部，就搁笔了，像桂珍那样坚守文学园地者寥若星辰。真的，如今做一个坚守良知追求文学理想的写作人，考验处处，甘苦自知，他们与许多园地操作者风雨同舟的日子也许大多结束了。在轰轰烈烈的物质主义大潮中，有点人文情怀的话还有真正优良的艺术品并非一定可以问世的。然而，桂珍淡定自若，志趣不移，在散文这片广阔的原野上自由自在地放牧自己的心灵。
这就是真实的陈桂珍，我写上“简历”一般的文字，并非要对什么人进行“调侃”，而是为了更好地解读桂珍的《站成一棵草》的内涵和风格。这本十几万字的散文集分“心如莲花开”、“思想的芦苇”、“期遇的美丽”、“行走的快乐”等四辑。有状物写景的描写体；有抓住晶莹生活片断的记叙体；有反映刹那间感受，片刻思想情绪浮动，唤起旧经验重新组合的冥想体；还有随笔散文。可以看作是作者《心随云远》的姐妹篇。桂珍的散文没有盲目的“探索”与“怪招”，不故作深沉，也不矫情造作。而是明快而不浅露，朴实而呈亮色。
什么是散文？确实很难说得恰到好处，因为实在太复杂，凭你怎么说，总难免顾此失彼，不实不尽。擅长写小说的铁凝对散文发过这样的议论：“散文实在是对人类情感一种安然的滋润。散文是心灵的一片牧场，心灵就是这牧场上的牛羊。当牛羊走上牧场的时候，才可能出现因辽阔、丰沃和芳香而生的自在。散文需要自在。”小说家的灵感，散文家的语言，恰到好处地阐述了理论的某种真谛。
陈桂珍的散文，可以看成是她“心灵的牧歌”，一颗诚实、聪明的心灵，开启思想智慧之光，自由自在地歌吟自己真实的见闻与感受。
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学是作家对人类历史的精神回望，是作家由爱，一种大爱而生发的对世界、对人生、对那些与自我有关或无关的人们的关切，从而构成了或润人心田或撼人心魄的作品。
陈桂珍的散文是一种可贵的精神回望。在“心如莲花开”一辑选了十三篇散文，读后，突出的感觉是，“世态禅心”是作者的心境与运思，追求着清雅、纯净、本真、淡泊。正如慧飞在散文集《心随云远》序文中所说，桂珍“心灵在自然和人性中漂流，一条无形的线连缀着佛家的禅境，”波澜不兴，禅定处一切明净，表现了作者在心灵牧场的自由歌吟。
《心如莲花开》由普济寺前海印池中莲花写起，莲花之美经常被佛家经典奉为圣洁、清净的象征，再与释迦牟尼传说联系，出淤泥而不染的内涵升华为“从烦恼中解脱而生于佛国净土的圣人化身。”“看取莲花净，方知不染心。”“心如莲花，一路留芳。”这是一篇袒露情怀、抒写心灵的文字。桂珍自信、自重、自强，认为不必去争那些虚名的东西，少一些贪心，多一些平常心。一篇文章所能达到的高度，一般来说都是作者在哲学思想亦即世界观上所实际达到的高度相一致的。《站成一棵草》是桂珍的自我写照，是她人生朝圣路上拾得的菩提珠。这篇散文从江湖夜雨重新梳理唐诗中尘封的佳句起笔，写到“不是所有佳句都有流传的机遇，也不是所有的诗人都有扬名的条件”。“谁都想成为大树，可多少满腹经纶的闲才高士成不了大树，只能流落山野，成了一棵草。”语言朴实，却入木三分。太精彩了！古代如此，当今何尝不是，放眼多少名家的成名作曾蒙尘冷落。然而他们毕竟幸运，终于有机会闪光，而有些土下珠玉也许永远被埋没了！作者在这浮躁世界里努力气定神闲，以俊朗淡泊之心灵借草抒情：“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何必跟树争高低呀？树有树的生命，草有草的方向。草以自己的方式生长，以自己的语言说话，不为眼前的功名利禄而劳神，宁静而从容，淡泊而豁达。”桂珍心灵明净，性生慧根，这般的文章不是任何人都能写出来的。读《站成一棵草》，犹如接受一次天籁的洗礼，心灵在冷冽清远的意境中变得透明而纯洁起来。其余如《我的岛》、《一杯清茶品百味》、《蚂蚁印象》、《梦里花开十八朵》等或清丽婉约，或含蓄优美，或细腻真切，流淌着对生活的热爱，流淌着对描写事物的真情实感。
“思想的芦苇”是一组随笔散文，这是一种最为自由的文体。其妙处全在一个“随”字。桂珍的文思缘“梦之舟”、“鸟巢”、“书法”、“佛兰”等即兴而生，不求自得；行文如汨汨山泉，顺势而行，意随笔到；或记、或叙、或论、或议，不拘一格。
“期遇的美丽”十篇文章，写了普陀去延安的革命者苏菲、登步之战的解放军将领胡炜、作家王旭烽、画家朱仁民以及音乐家吴迪等，作者心殷殷，情切切，将人物的性格、情怀、见解娓娓道来，欣然之情溢于言表。
桂珍似乎很看重游记散文，这些年她有机会饱览祖国风光和域外胜景。《心随云远》里面有不少游记。《站成一棵草》也选了一部分游记。其中如《北极村》、《怪坡不怪》、《阿里山的雾》、《青海湖的秋天》等都有独到之处。作者把所见所闻都提升到文化层次，或大笔写意，或精雕细刻，把自己的情感灌注进去，写得自然，写得抒情，展现出事物、景物之美质，让读者分享到阅读的快乐。
桂珍在《站成一棵草》这本集子里，将她的人格的动静描画在这里，人格的声音歌奏在这里，人格的色彩渲染在这里，并且还是深刻的描画，自在的歌奏，浓厚的渲染，一读其文，便洞见作者是怎样一个人。在为她《站成一棵草》出版祝贺之际，我赞美她对文学孜孜以求的精神，也期待她有更多的优美篇章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