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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浓雾中寻找——评骆烨小说《你也在寻找》

发布日期:2012-05-23 00:00 访问次数: 信息来源:《浙江作家》杂志
文/潘盛        这是一群生活在城市边缘的人,城市给了他们最苦最脏和工作和菲薄的收入,然而他们却依旧在这个城市里顽强地扎着根。在精神和物质的双重压抑下,他们的生活几乎完全被应付生存所掩盖,但在迷惘和伤痛之外,他们依旧在弥漫整个城市的浓重雾气中,以自己的方式,保留着内心的寻找。拾荒者——骆烨中篇小说《你也在寻找》中的主角,在这篇小说中,表现出的正是这样一种生活模式。        近年来,“底层文学”的兴起使文学描写的触角伸向了社会权利的最底层,这些“沉默的大多数”的生存境遇和生活状态,成为作家写作题材的热点。但随着这一题材的大热,为苦难而苦难,或者仅仅是单向度地展示底层(尤其是农民工)的悲惨遭遇,成为“底层文学”通用的手法。然而对于这一群体来说,他们在城市的遭遇不可能完全局限于生活的贫穷与艰难,他们亦有着充满矛盾的生活以及冲突着的内心世界,对这一层面的展示,才能使小说脱离“报告文学”,实现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重复过奥地利作家布罗赫的“小说定理”:“发现惟有小说才能发现的东西,乃是小说惟一的存在理由。一部小说,若不发现一点在它当时还未知的存在,那它就是一部不道德的小说。”[i][1]        那么对于《你也在寻找》这篇小说来说,它的“发现”在何处?自然小说的叙述模式是其“发现”的主要载体,小说不同于生活之处,在于对生活之背面的揭示。如果说传统的叙述模式往往带来的是一个“整一性”的故事,在有头有尾的“讲故事”的模式中,失去了故事本身可能的多重意蕴的话,那么这篇小说中通过现代叙述手法,设置了“红色高跟鞋”以及“浓雾”两个充满隐喻性质的意象,并且将寄托着情感、欲望的红色高跟鞋以及“容易让人在熟悉的城市中迷失”的浓雾,来联结其中的情节与人物。正是这种结合了意识流和隐喻,不无荒诞的叙述手法,带领读者看到了故事中的故事,看到了人物的潜在意识及其多种可能性,使我们的阅读不再是单纯观看而有了观照的意味。        而对于小说内在意蕴的“发现”,我们不妨通过以下一些关键词来阐释: 父亲        主人公赵武林在捡垃圾时也随着带着精神有些失常的父亲,父亲的痴呆和赵武林对父亲的关照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在赵武林和赵九堡之间,由于赵九堡的痴呆,传统的父亲威严儿子服从的模式已经被改变,转变成了父亲对儿子的绝对服从。然而传统的孝道并未消失,在赵武林对父亲的照顾中,我们可以看到在贫瘠的物质生活中,处于社会底层的拾荒者赵武林对传统伦理道德的坚持,也可以从中体会到苦难中的温情和美德。        然而小说将父亲的失踪设置成为一个重要环节,预示着这种传统的温情和美德在这个城市中的逐渐消散和无法存活。父亲是在赵武林从“别墅区”的垃圾中抢到一只红色高跟鞋的时候失踪的,这一情节转换的隐喻意义不难读懂,当赵武林内心对于城市生活以及男女情感的渴望苏醒并且逐渐强大之时,作为传统伦理和孝道象征的父亲,将成为他生活中的尴尬和累赘,于是父亲消失了。        “他探到儿子身旁说,武林,我们早点去半山垃圾场,早去能多捡些东西,多捡些东西就能多换些钞票,多换些钞票就能给你讨个老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儿子,我也知道是我这个老爹在了所以你不能讨老婆。放心,这辈子我肯定会让你讨老婆的。”        父亲消失之前神智忽然恢复“正常”后的两段话,或许不单是父亲的意愿,也是赵武林内心隐秘渴望的一种变形体现。当红色高跟鞋所寄托的这种渴望日渐萌发之时,便也是赵九堡作为一个痴呆而苍老的父亲在现实世界的消失之时。然而父亲的失踪只是意味着肉体的消失,赵九堡从现实的父亲转变成了“镜子里的老头儿”,成为了九堡和美少妇内心世界的洞悉者和潜意识的代言人。小说中走丢后的九堡,能自由地穿行于现实和意识层面,穿行于美少妇和赵武林的遭遇和内心,痴傻的老人忽然变成了隐秘内心的洞悉者,并且不断地重复着关于寻找的话语。 美少妇:        如果说赵武林和赵九堡父子以及他们的“同事”,是小说希望表现的“底层群体”的话,那么另外一个人物“美少妇”,以其区长情妇以及“别墅区”拥有者的身份,成为与赵氏父子相对照的另一世界。赵氏父子所需要对抗的,是贫困的物质生活,他们通过体力的出卖,以一个个易拉罐的价值,来换取“大馍”、“鸡蛋饼”、“讨老婆”这样对于他们而言的美好生活。而“美少妇”的生活,却是要从这些实实在在的物质中超越。作为小说叙述的另一条主线,作者并没有用过多的笔墨来描写“美少妇”的经历和现状,而是将重点集中于她的内心独白中,从不多的几次独白,我们可以看到差不多是所有都市情感小说或者电视剧中相同的模式,“七年过去了,难道自己的青春换回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她要的不是这些,她不愿意承认这一切,离开他虽然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财富,但她就是想赖着他,要不断地折腾他,是他毁了她纯洁的梦想”,“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文秘,你为什么要看中我,为什么不放过我,我为什么需要别墅、豪车、金钱,这些物质的东西真有那么重要?为了这些我付出了贞操,当了你的情妇,我背叛了林,我在他们中间抬不起头来”……对于一个用自己的青春和肉体去换取物质的女子,在拥有物质上的豪华之后,不可遏制的就是内心的空虚以及对真实情感的渴望,渴望引起了寻找的冲动,然而作为“金丝鸟”的她,却无处可以寻找豪华的物质外更为真切的情感和生活。 寻找:       赵武林和“美少妇”,同样是充满了渴望的两条主线,在小说中通过“寻找”这一举动联结了起来。对于赵武林来说,寻找的首先是父亲这一实体,在父亲身上,蕴含的是他对“孝顺”、“善良”这些传统品质的坚持,而在“寻父”这一充满回归意味的过程中,他又不可避免地遭遇了挫折,被骗去仅有的三千块钱的经历,使他在寻找途中,进一步认识了这个世界的丑陋。此外,在“寻父”途中夹杂着的对红色高跟鞋的想象,又使赵武林的潜意识呈现了多种层面的渴望,显示了一个处于城市最底层的拾荒者卑微却又鲜活的内心。而对于美少妇了说,寻找是源于对“失去”的恐惧和悔恨。“失去”的一只红色高跟鞋意味着曾经的青春、纯洁和快乐,这一切都不可能再回来,而连区长仅有的一点真假掺半的爱情,也面临着失去的可能。于是她只能通过不停歇地发泄和寻找去平衡内心的恐惧,“有些东西失去了还能挽回吗,为什么我一直都在失去,明知在失去,却停不下来”。于是,两个同时处于“失去的恐惧”中的寻找者,在小说中有了两次充满温情的相遇,而这两次看上去不无荒谬之处的相遇,是不是可以用九堡的画外音“快要找到了”,来解释成作者一种明知不可能但却又希望其实现的温情期盼。        寻找是失去以后的本能冲动,父亲一方面是赵武林生活中的负担,但有何尝不是他精神上的依靠?物质是“美少妇”曾经的追求,但现在又变成她情感上的枷锁。因此,寻找的举动来自于“匮乏”的体验,或许“拾荒者”的身份设置本来就是一个隐喻,在消费性的都市中翻检生活所遗留下来的垃圾和秽物,在一堆无意义或是残缺不全的废弃物中苦苦寻找生活的物质以及精神支撑,是每个被压抑和被损害者必定的命运。   潘盛(南京信息工程大学语言文化学院讲师)

[i][1]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第7页,董强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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