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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灵魂深处的颤栗”——读草白的小说

发布日期:2012-02-17 00:00 访问次数: 信息来源:文学报
       2011年11月,浙江女作家草白的短篇小说《木器》获台湾第25届“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短篇小说首奖。说“新人”一点都没错,因为在此之前,可能很少有人读过草白的小说,当然也不知其为何许人。草白本名麻华娟,1981年出生于浙江三门,现居嘉兴。她2008年开始写散文,2010年才开始写小说,迄今为止,在国内期刊上才正式发表了6个短篇小说。那么,草白的小说究竟有何可称道之处,使她得以荣获这一颇具分量的新人奖首奖呢?
  在我看来,中国现代小说传统的一个显著特征,是重“事”轻“人”,反映“现实”、表达情感是作家们最为普遍的创作动因。这在新世纪以来的当代小说中也极为明显,所谓的“底层写作”、“日常化写作”、“非虚构”等显然都是奔着“事”去的,所以就有学者站出来问:这与新闻写作究竟有何区别?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草白的小说恰好是有点异质的,在获奖感言中,草白说:“作为人性深处一名执拗的挖掘工,我们最终所要写下的东西,不是故事里的欢愉或悲愁,而是灵魂深处的颤栗。”“故事里的欢愉或悲愁”就是“事”和“情”,但是,文学只到这里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文学想要深入,写下“灵魂深处的颤栗”,或者鲁迅所说的 “灵魂的深”,那是必须。文学虽然具有记录人类社会史的功能,但更重要的应该是探究人类灵魂的发展史,只有这样,文学才算真正贴近了“人”。这虽近乎常识,但确是文学存在的最独特的价值。草白显然是意识到这一点的。谈到其获奖作品《木器》,草白说:“《木器》中的‘爷爷’从担忧、恐惧‘死亡’,到自觉地选择归属,从容地赴死,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尊严。”换句话说,《木器》写的就是灵魂面对死亡时的颤栗及其对于这种颤栗的超越。另一篇小说《墨绿的心事》,如果从文学反映现实的角度来看,无非是一篇通过小姑娘墨绿的心事反映农村的落后、凋敝及其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的写“事”的小说,但由于儿童视角的巧妙设置,这篇小说实际上所达到的效果是,展示了在目前中国农村的社会文化环境中,一个幼小生命(尤其是女孩子)内心最合乎自然的对于美好生活的欲望,是如何注定了要被抑制所给予我们的颤栗。在这两篇小说中,草白的手法是散文化的,其中有许多被并置的事例和细节却没有贯穿始终的事件和情节,正因如此,“人”面对死亡、命运的感受反而得到了不断的强化和彰显,小说从而也因其自然、圆浑而获得了更加丰富的审美和阐释空间。
  相比而言,《你闻到了什么》、《我们的声音》和《暗夜花园》这三篇小说,在主题传达和审美意蕴方面显得比较单一,但是却更能显示草白在挖掘人性、书写灵魂方面的努力。这三篇小说实际上有着一个共同的母题,那就是灵魂的不安和对安全感的探寻,但小说的结果是,主人公都因遭遇了几乎相同的两难处境而濒临“绝望”(这是草白小说中经常出现的词汇)。以《我们的声音》为例,小说讲述的是“我”所遇到的一个退休女配音演员的经历。女演员知道丈夫有了外遇并为对方写了诗集,深感不安但没有表露,但丈夫去世之后,女演员发现,这本为她的情敌而写的诗集竟是自己进入丈夫灵魂深处的唯一途径,她只能通过不停地朗读来消解生命的孤寂———这真是一个让人颤栗的窘境。而问题还在于,女演员的经历在“我”的身上得到了延伸,在女演员死后,“我”发现,在陪伴女演员朗读的过程中,女演员竟已成为“我”的精神维系,那么,为了消解生命的孤寂,“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不停地朗读。小说最后说:“只要我还能朗读,你就一定没有死,事情就是这样。”这是对绝望的超越,还是认同?这或许就是草白所说的“残忍的诗意”。从草白小说的主题来看,她的文学营养显然与西方小说,尤其是西方的现代小说之间有着更多的内在联系。她接受采访时就曾特别提及了犹太作家布鲁诺·舒尔茨,而看过这位作家的小说的读者应该马上就能从她的《木器》中读出舒尔茨的《鸟》的影子来。但是,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而且我始终认为,虽然接受西方现代小说的影响并不意味着一个作家就能成为一个好作家,但一个没有西方现代小说阅读背景的作家,他的创作一定是会有局限的。中国作家比较普遍地存在的一个问题是太“实”,太“实”就容易为“事”所拘,不易写出人性和灵魂的深,不易达到纯粹和超越,而且文学虚构的能力和魅力也都将受到限制,相比而言,西方的现代小说显然更注重虚构。在这一方面,草白似乎也已意识到了,她说:“回顾短暂的文学创作之路,我越来越觉得虚构的重要性。”我以为,尤其是在自己的人生阅历还不够丰富的情况下,这种意识对她的小说创作是有利的。当然,意识到并不等于就能做得好。所以,虽然从草白对于文学挖掘人性、书写灵魂以及虚构的认识中,我们能看到她作为一个创作主体的自觉,而且,尤其是《木器》、《墨绿的心事》和《锦衣》(即将在《雨花》上发表)这三篇小说中所表现出来的自然、灵动的叙事,准确、别致而不乏谐趣的语言,都充分体现了她在文学方面的灵气和天赋,但就草白目前小说创作的总体而论,她确实还只能如她自己所言,“是个新手”。一个显著特征是,她的小说水准极不稳定,除了这里的三篇之外,她的其他几篇小说不但叙事比较拖沓(尤其是《我是格格巫》),而且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语言上的天赋也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而草白小说最大的不足还不在这里,她的小说最大的不足在于结构,可以这么说,草白目前在小说结构方面的能力,几乎还是业余的。不过,我觉得,对于一个新手,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她的天赋和潜能,所以,虽然草白目前的小说离成熟还有很大距离,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她小说已有成绩的喜爱,并因其小说中我之前未体会到的那种独特、新鲜的韵味,而对她以后的创作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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