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里的世界真精彩
□ 张德强
这是继《向日葵》之后女诗人王勤伟的第二本诗集。诗集原名《珠宝盒》,她把自己的诗歌当作珠宝那样珍藏于内心深处,倒不是秘不示人,自我炫耀,而是出于对生命的深爱,对诗的痴迷,或者说是敝帚自珍吧。于是,她翻检了“珠宝盒”,梳理修改了这两年创作的诗歌,编成又一本诗集,准备出版。
王勤伟把电子文本发给了我,我阅后建议她不妨再写一首序诗,表明这本新编诗集的主旨或缘起。她居然很快就写成了一首挺不错的《珠宝盒》。为什么她要写诗,为什么她要把分行文字放进生命的珠宝盒里,因为“世界太精彩/我的爱,我的心,我的眼睛/已经装不下她的五彩缤纷,变幻莫测”;因为“生命太美好”,悲喜、爱恨、愁苦、生死,“心海养殖/灵魂折磨/都成了我生命里珍藏的珍珠”;每一行诗,每一个字,都吮吸着作者的精力和血液,汲取了天地的精华,凝结成宝石珍珠,收藏于珠宝盒:“我的珠宝盒在我的掌心/我的诗文是她飞翔的灵魂”。
如果单从爱惜、珍藏的角度把自己的集子喻为珠宝盒,视作人生的财富,生命的档案,精神的足印,应该说也是比较恰当的。但仅仅收藏是不够的,更需要萌发,需要成长。后来,她把书名改成了《果子里的世界》。是的,躺在掌心里的果子或许比珍珠更具内涵,更有活力。“果子里的世界”远比“珠宝盒”要丰富多彩,诱惑无穷,更具发展开拓的前景。尽管“娇嫩诱人的果子”内包裹的并非全是“鲜美的琼浆玉液”和维生素,或许会躲着虫子,而果核犹如古墓里的头骨,有些丑陋甚至恐怖,然而,果子内“隐藏着拥有原野的野心/让它的果子繁殖/无尽的种子和果子”。
是的,我相信,王勤伟颇具写诗的潜质。她不应当也不会停留在现有的水平。因为她勤奋,她好学,她敏感,她有悟性,她勇于否定自我、突破自身,向更高的诗境攀登。
我有幸成为她的第一本诗集《向日葵》的责任编辑。王勤伟作为县区一级人武部的女干部,她有军人的气质和激情,疾恶如仇,所向披靡,也有女性的温婉娴雅,清纯细腻。正如台州市作家协会主席郑九蝉在《向日葵》的序言中所说:“读罢王勤伟的诗集,完全可以看到她人生旅程与思想历程中的少女表情、战士表情、母亲表情和思想表情。”诗集《向日葵》大气而醒目的封面设计,十分符合她的抒情风格——柔美而不失刚劲,一如她的为人处世。这本处女集2009年出版后即受到好评,诗评家、上海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孙琴安先生主动为她写了评论文章,刊发在2010年5月的《浙江作家》杂志上。
这以后,王勤伟的创作热情被进一步激活了,并持续高涨。她更加勤奋地练笔,不断探索诗艺。两年来,她又写出了百余首诗,经过精心筛选,择优辑录了近70首,分为五辑,编成了第二本诗集《果子里的世界》。
可以说,这些年来王勤伟在诗歌写作上的长进是比较明显的。从《向日葵》的诗略显单薄、较为浅表,正在向目前的相对丰满、厚实和深蕴过渡,增加了更多思考追索的内涵和含蓄浓郁的诗味,逐渐由稚嫩走向了成熟。
王勤伟有一颗敏感的诗心,如同悬挂在门扉上的风铃,一阵微风吹过,便叮当作响。她以女性特有的细腻的触角,感受着周围的一切,感应着生活赐与的酸甜苦辣,感悟着人生旅程的坎坷曲折。快乐或忧伤,烦恼或喜悦,痛苦或幸福,都可以成为她笔下流淌的诗行,娓娓动听,绵绵悠长。
无论是“玫瑰之约”中的情缘,“爱在兰园”中的怀恋,还是“玻璃物语”和“魂之舞”中的物我同一、梦飞魂牵,“沉默的火焰”中那种生命的礼赞,无不倾注着作者的一腔真诚善良的情怀,散发出爱与美的熠熠光彩。她要以“以凤凰涅槃的方式/拯救爱的灵魂/让种子在心地深埋/等待春天”(《玫瑰之约》);她慨叹“千百年来你拥有的荣耀和赞美/却依附着的你灵魂的悲苦和灾难”(《霓裳》);她称秋风中的枫树为蝴蝶之树,“从青青的羽衣演变到酒红色的双翅”,“轻轻地拾起树下那美丽的骷髅/我热烈的掌心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土地和树的根/是她们魂之所归”(《蝴蝶之恋》);她与案头的《墨兰》对话,明白生活的无奈必须承担;她要守护自己的梦,让它“在我生活过的岁月/在我的诗文里/在月光里/在生命的疼痛里”(《守住我的梦》);她感谢土地“容纳了我的悲伤和脆弱”,甘愿将根“深扎在你的心底/经得起风霜,经得起/生死别离”(《致土地》)……
关注现实、直面人生是当代诗人义不容辞的社会担当。这也是王勤伟诗歌创作的重要方面,在她的第一本诗集中就有不少这类诗作,如《暴风雨来了》、《门前的小孩》等。在这本诗集中同样有一些描写生活于社会底层弱势群体的命运遭际的作品。小叙事诗《梅娘》以真实的故事为原型,塑造了江南小城里一个美丽善良却命运多舛的女性形象。作者用质朴的诗句,以白描手法刻画了一种在生活底层挣扎、与世俗恶习顽强抗争的性格,并以老报童的“丑陋”作为陪衬。全诗充满感情色彩的铺叙抒发,深深地打动了读者。类似的诗歌还有如《花匠的遭遇》、《车夫》等。风雨中拉黄包车的女车夫“满脸的快乐”,丝毫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痛苦或压迫感,突现出穷苦人安贫乐道的乐观心态。
王勤伟比较擅长的还有咏物诗。2009年春,王勤伟陪我去台州的吴子熊玻璃艺术馆参观,欣赏了玻雕大师的精品,现场目睹了吴子熊的操作,我很受震憾,回来后写了一首诗。王勤伟也写了一首《玻璃物语》,非常棒!她以第一人称的拟人手法代物言志,表现了作为玻璃的神奇感受:“你知道,我坚强的外表/包裹的脆弱/你知道,黑暗里/仍透明着我纯洁的光芒”。并将无生命的艺术品,与塑造它的玻雕艺术家之间进行生命的交流,大大深化了诗的主题。这一类的诗王勤伟写得较多,如《玫瑰精魂》《倾听古梅》《叶之舞》《铅笔》《葡萄》《围巾》等。《门》这一普通物体,被作者赋予深刻的哲理:“打开门,是一个世界/关上门,也是一个世界”。《盆景·铁树》写得很有分量,令人沉思:“你鲜活的生命/在所谓艺术的天堂里,残酷着/扭曲的翅膀在天空飞翔,伤残的筋骨/在土地里生根,蓬勃着萌发的新芽”。《香山枫叶》以燃烧如火的红枫来讴歌热烈辉煌的生命,刻骨铭心。
同是咏物诗,长诗《沉默的火焰》是最有力度的一首,写的是煤,象征的却是一种高昂的气质,尊贵的灵魂。埋在地下千万年的森林的精灵,“以独特的元素和绝有的色彩/让世界为你疯狂和呐喊”,“你用你沉默的燃烧/给生命注释……燃烧,将是你千万年的/绝唱”,“你的生命是那样的深沉/又是那样的轰轰烈烈,坦坦荡荡/听到你骨骼的声响,崩裂的胸膛/我被撞击的心房,汹涌波涛”,可谓一唱三叹,气势磅礴。作为这本诗集的压轴之作,当之无愧。
我以诗集《果子里的世界》第一读者的名义写下以上这些文字,忝为序文,不知是否合适,求证于女诗人王勤伟及诸多读者朋友,共享诗美。
2011年11月8日于杭州雅仕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