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壬阁
翁筱的灵性,在就读鲁迅文学院浙江班那会儿就不时闪现,印象中她是个十分活跃并相对勤奋的青年作家,深受老师和同学的关注和喜欢。给我们上课的多数名刊编辑或文坛名家都对翁筱青睐有加,部分缘于她的活泼可爱,更多原因是对她作品的认可。结业后,她更加勤奋创作,每天凌晨4点就起床码字,日积月累,成绩斐然,作品频频在各大文学刊物上亮相,这不仅在台州,甚至放眼全省,也算得上是青年作家中的佼佼者。
听说她的中短篇小说集《默笙时代》将由中国文史出版社编发,我翘首以盼。2021年7月份,我收到了师妹寄来的新书,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天际灰的封面底色,配搭淡绿色的线条构图,给人一种空旷中略带忧伤的感觉,正如封面上的那几行小字:有甜蜜,有忧伤,有期待,有徘徊。封面的视觉冲击更加激发了我一睹为快的冲动,翻开一页页带着书香的文字,我仿佛看到一朵朵墨色的火焰在眼前跳跃,这些跳跃的火与现实的火不一样,那是从翁筱心灵深处燃起的三昧真火,被她娴熟而有技巧地用笔“挑”了出来。
读小说、戏剧,我们知道都是假的,是作家虚构出来骗我们眼泪的,我们可以哭过笑过,然后继续走自己的人生。可读《默笙时代》,我就无法将自己仅当成一名读者、一个看客。读到中篇小说《枕流》,无论是男女主角在丝路饰品店“撒狗粮”,还是在中山广场跳舞等情节,都让人有种代入感;读到高原父子“打硬股”的故事时,我都有点怀疑这不是小说——如此真实的历史被巧妙且不着痕迹地插入,与翁筱扎实的非虚构文学创作功底是分不开的。该故事一波三折,男女主人公在各种诱惑、压力和质疑中的挣扎,凸显了人性的本能和情感的力量,突破了人物的类型化、突破了故事的线性结构,更符合当代价值多样化的社会现实,更容易赢得读者的共鸣。尤其是结尾,当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主“秦晴”在遭遇事故后,“而秦晴继续飞奔着……用,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她的仅有的鲜血”这段叙述不禁令人泪崩。故事至此并未结束,它牵引着读者的思绪无限“飞奔”,我的思绪也“飞奔”至《魂断蓝桥》,类似的桥段却有着不同的震撼力,没有距离感,没有年代差,更没有造作“伤”,感觉该故事就是发生在自己的身边,扼腕叹息之余,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妙笔生花。这个情节的插入,提升了作品感染力;这段文字的铺陈,打开了故事的更大空间。这不是一部小说,而是一首长诗。
翁筱作为小说家,同时是一位出色的诗人。在《左脸》这部小说中也可以找到相关的“证据”,“秦?从比水洼还要浅还要浑浊的梦中醒来”,这是个春梦——“淫乱之梦”。作者并没有避讳世俗的眼光,将这种羞于言说的“真相”展示给读者。丑陋和美好在艺术的价值体系中并非相互排斥,而是并存的。18世纪末,“崇高”和“丑”的出现,已经表明美不是艺术的唯一价值。莎士比亚的作品中,美的事物和丑的现象同时存在,如同镜像中的正反两面,如同大自然,鲜花与烂泥、沙漠与绿洲,狂浪和海燕,风雨和彩虹,总是如影随形。黑格尔的学生罗森克朗茨在《丑的美学》提到,艺术中不但有美,也有丑、崇高、滑稽等等……人们用“审美价值”“表现力”等等指称它们的意义。而翁筱作品的价值性、表现力就在于,用诗化的语言来替代那些普通人无法接受的现象,在她的小说中,读者读到的不是丑陋,而是人性,是真实,是一种理解后的会心一笑,这种阅读的快乐,是读者沉浸在小说中毫无防备时“蹦”出的一种人生体验。
当然,以此分析概括这本小说集,如此定义作者是远远不够的。这个富有灵性的女作家将最贴近真实世界中的故事,既失真又传神地记录下来,并深挖故事背后的故事。翁筱贴近真实的手段之一是常常围绕“邮票大小的故乡”来写作,这是美国作家福克纳的一句名言,福克纳很关注他所生活的地方,这在他的很多作品中都得到了体现。莫言也深受启发和影响,创作出了他的“高密乡”系列作品。作为一名小说家,翁筱也深谙此道。她的作品中有很多台州人耳熟能详的地名,《楚家台门》中的“老卫城”,《枕流》中的椒江,《草花》中的海门卫城,《十年》中的临海等等。她对故乡的了解,对该地方的文化,该地方的地理,该地方的人物都很熟悉,才写出了有个性有特色的作品,写出有辨识度的精品。这种有个性和辨识度还不局限于地名,部分女主人公身上展现出的能文能“舞”,擅长琴棋书画等多才多艺的特质,在翁筱身上都能找到;许多富有地方传统文化特色的“台州乱弹”“姜汤面”等等都被她毫不吝啬地展现出来。她将这些独特的元素融入到写作里,从中去挖掘并吸收一些文学的营养,进而补充到自己的作品里,这不仅丰富了小说的创作,更是对本地文化的传承做了一次伟大贡献。